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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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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个下午沐奕言都心神不宁,从前一想起袁骥,她可以去中军大帐,去听军情,去看沐恒衍,这样就会冲淡了那份痛苦和思念,可是,自从那天的一吻之后,沐恒衍在人前冷肃依旧,可两个人独处时总会忽然冷着脸亲吻她一下。

    她抵不过他的速度和力气,十有**都被他偷袭成功,她也怒斥了他好几回,可沐恒衍总是沉着一张脸回望着她,眼中不知道是委曲还是伤心,好像她是个实打实的负心汉,让她无来由地就心虚了起来。

    她只好想方设法躲着沐恒衍,偷偷谴洪宝查探沐恒衍的行踪通风报信,用膳不是早了便是晚了,院子里也不去了,军营更是能省就省,每天就窝在书房里看书。

    那本《江湖群英录》的确好看,她一口气看到结尾,又被卡在了关键的地方,不由得恨得牙痒痒的:俞镛之啊俞镛之,你不会把几册都买齐了送过来吗?这样吊我胃口可真不够大丈夫的!

    无事可做,她便翻出了沐恒衍送的炭笔,前世她在孤儿院时没什么消遣,跟着一个义工学过简笔画,后来便一直当成了闲暇时的一种兴趣,很多漫画里的形象都信手拈来,画得很是传神。

    她刚随手涂完了一个兔斯基的四格头像,门被推开了,沐恒衍大步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沐奕言无力地倒在椅背上呻吟了一声:“你怎么不通报就进来了?洪宝呢?难道他被你拎去关军营里了?”

    沐恒衍走到她身旁,漠然道:“陛下亲口说的,行军在外,没什么虚礼,臣都和陛下同食共寝了,也不在乎多被参这一条。”

    沐奕言语塞,的确,刚到梧州时她嫌一个人住太闷,非得让沐恒衍陪着她住在商府,用膳都是一起用的。

    “那也不是共寝,你这么说别人会误会的!”沐奕言恼火地道。

    “别人怎么想干我何事?”沐恒衍瞟了她一眼,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,冷冷地道,“难道陛下在担忧俞大人误会你?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你脑子里都想的是什么!”沐奕言气急败坏地道。

    沐恒衍没理她,从案几上拿起了那幅画,瞟了两眼,脸上的表情渐渐温柔了起来。

    沐恒衍的五官是冷峻型的,平时一个眼神扫过去,他手下的那些兵连吭都不敢吭一声,而此时此刻,却让人有了一种铁汉柔肠的感觉。沐奕言的心忍不住又扑通扑通地乱跳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朕乱涂的,你别看了。”沐奕言伸手想去夺。

    沐恒衍把画高高地举了起来,任凭沐奕言跳着脚也拿不到,眼看着就要撞到他怀里,沐奕言只好扶住了桌子,气喘吁吁地瞪着他。

    “陛下,你有没有想起些什么?”沐恒衍的眼神温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。

    沐奕言有些茫然:“什么?他们以前说你喜欢收集一种奇怪的画,难道就是这种?”

    沐恒衍凝视着她,忍耐着心中的焦躁,低声道:“陛下,臣都快等不及了,这两天臣就要去攻打北恒城,等臣平安回来,臣想给陛下看样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现在不让朕看?你怎么也像俞爱卿一样吊朕的胃口?”沐奕言不悦地道。

    沐恒衍不吭声了,脸色有些黯淡了下来。

    沐奕言的心一软,心里劝慰自己:好了好了,顺着他一点,这两天要打大仗,不能让他心情不好,出了事可怎么办!

    想到这里,她终于放柔了语调:“恒衍,不管是什么,朕都喜欢看,只要你平安归来就好。”

    这么多天以来,两个人终于一起用了一次和谐甜蜜的午膳,午膳过后,沐恒衍要去中军大帐,沐奕言午憩了片刻,醒来无事可做,便招呼了张勇,领着一群人前呼后拥地出了后门去透气。

    拐过两个转角,沐奕言便看到前面有一队兵士,一眼看不到队首,想必是被临时调集去攻打北恒城的。

    她忍不住紧走了几步,和旁边一个队正模样的人边走边聊了起来:“兄弟,你们一路小心,我们都等着你们凯旋呢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多谢,这位兄台看来是读书人啊,赶紧回府呆着去,这兵荒马乱的。”那队正笑着答道。

    “你们是哪位将军旗下的?”沐奕言好奇地问道。

    “杜世仁将军旗下飞骑营。”那人一挺胸,很是骄傲地答道。

    沐奕言的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,眼中一热:“我知道你们,你们以前是不是有个叫袁骥的校尉?”

    那人挠了挠脑袋,想了好一会儿才道:“公子你幸好问的是小人,旁的人还真不一定知道,袁校尉一年多前就走了,听说是被调到京城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,他在你们营里还有好友吗?”沐奕言期盼地看着他,袁骥虽然不在了,但若是能多了解一些他从前的事情,对她也算个慰藉。

    “袁校尉这人很是孤僻,除了练兵,平日里不爱和人来往。”那人摇头道。

    沐奕言愣了一下,袁骥虽然桀骜不驯,但和几个谈得来的下属和同僚都相处得不错,看得出来是个爽朗大方的人,怎么会是性格孤僻?

    “其实袁校尉这人倒是不坏,就是心眼很小,好几个他的手下被提拔了,他就再也不理人了,其实这又何必呢?多个人多条路,公子你说对不对?”那人倒是挺能唠嗑的。

    沐奕言越听越糊涂了:这个人说的是她认识的那个袁骥吗?

    尖啸声传来,行军的队伍一变,立刻往前小跑了起来,那人冲着她挥了挥手,跑到前面去了。

    沐奕言呆在原地看着队伍渐行渐远,心情郁闷了起来,半晌才闷闷不乐地道:“走,我听说梧州有个南马老墙门,那里的杂耍和板书很热闹。”

    张勇乐了:“公子,兵荒马乱的,人都跑光了,还有什么热闹可看?”

    沐奕言想了想道:“那要不就去大同巷,阿骥从前就住在那里,我想去瞧瞧。”

    大同巷离商府有段距离,位于城北的一个偏僻小巷里,巷口的确有一个摊子,卖的是馄饨和面条,一老一小坐在旁边,一见到沐奕言这一行人,那摊主眼睛都亮了,热情地招呼着:“这位公子,正宗的梧州小吃,味道一等一的好,还有馄饨,大伙忙了一天了都累了,犒劳一下手下吧。”

    沐奕言刚想坐下来,张勇低声道:“公子,外面的东西不干净,少吃为妙。”

    沐奕言瞪了他一眼,悻然道:“好好好,不吃就不吃,给大叔几个铜板。”

    张勇刚从怀里掏出铜板,摊主身旁坐着的一个小孩便扑上来抢了铜板便逃,不到片刻便钻入巷子不见了人影。

    摊主气的大叫了起来:“你这死孩子!就知道偷买零嘴!你等着我回家抽烂你的屁股!”

    沐奕言怅然看着那孩子的背影,其实,她真想有这么一个父亲一个长辈可以管着她骂着她,只可惜,她从来没有这样的福气。

    “大叔,你知道这巷子里有没有一家袁家的宅子?从前有个很高大的男人住着,他是个武将,功夫很厉害,说不定也在你这里吃过面条。”沐奕言打听道。

    “武将?”摊主想了想道,“这巷子里住着武将的只有最里面那户,不过那人好像已经好久都没瞧见了。”

    沐奕言大喜:“对,的确已经离开很久了,那宅子还在吗?没有租给别人吧?”

    “东家就在隔壁,听说租金付了三年,马上就要到期了。”摊主很是热情,把她带到巷子口,替她指路。

    沐奕言谢过了摊主,缓步往里走去。青石板铺成的巷子很干净,两旁的石缝间有着若隐若现的青苔印子,一间间屋门都紧闭着,偶尔有几个小孩子好奇地探出头来看着她。

    “老何,有人来看你那个房客的房子了,快出来!”那个摊主在身后高声叫着。

    沐奕言在巷子的尽头停下了脚步,一个容貌普通的中年大叔懒洋洋地开了门,好奇地打量了她几眼:“你是他的什么人?”

    沐奕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:“我是阿骥的朋友,他暂时回不来,不过这屋子他还要租下去,一年的租金多少?我先替他付了。”

    那大叔的神情立刻变得谄媚了起来:“公子真是太客气了,不过从前给袁大人的都是最低价了,这两年梧州城里热闹得很,房租都高了,公子要是要续租的话……就算你十两银子一年吧。”

    张勇掏出了银子,大叔一下子接了过来,乐呵呵地就去旁边开门:“公子瞧瞧,平日里我都在打理,里面干净得很。”

    这是一间很普通的二进民居,门开了以后就是个前院,院子两边种了些花草,不过此时都败了。

    正厅里没什么东西,一进门的墙上挂着一张财神像,两边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。几把太师椅上倒是擦得亮锃锃的,一点儿灰尘都没有。

    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,这小小的屋子里有些拥挤,大叔殷勤地对沐奕言道:“公子,袁大人的卧房在里面,他留下的兵器、书籍、信笺,还有一尊他喜欢的白玉观音像都帮他收在里面了,你要不要去瞧瞧?”

    沐奕言点了点头,走进了后院,后院里有一颗槐树,约莫碗口大小,树下放着石桌和石凳,秋风吹过,槐树簌簌作响,她站在树下,满心的凄凉。

    “公子,这屋子不错吧,其实租你十两银子一年真是太合算了,上回有人来要出十二两,我看在袁大人的面上硬是没同意,袁大人真是好人,有情有义,他要是能回来就好了,我们这些街坊邻居都挺念着他呢……”

    那房东絮絮叨叨地说着,沐奕言心里更难过了:“你……你出去吧,我一个人看看就好。”

    房东一看她的脸色,立刻识相地闭了嘴:“那小人走了,公子离开的时候别忘了锁好门,不然袁大人回来看到乱七八糟的会不高兴。”

    沐奕言点了点头,缓缓地往前走了几步,来到了袁骥的卧房前,伸手一推,门吱呀一声开了,几缕夕阳照进了屋内。

    张勇正要跟进来,沐奕言伸手拦住了他,轻轻地摇了摇头,把那扇门合上了。

    眼前的一切都是袁骥的,可是他的人却不在了。沐奕言背靠在门板上,泪水终于忍不住无声地流了下来。

    她踉跄着走到床前,只见床褥都铺得整整齐齐的,上面还放着两套衣衫,衣衫有些旧了,她抬手去摸了摸,脑中掠过袁骥那带笑的脸。

    “梧州很不错,卑职可以带陛下去四处逛逛。”

    “卑职离开的时候还在那里存放了些东西,不知道还在不在。”

    “半夜里卑职和几个兄弟时常在巷口吃夜宵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音容笑貌俨如昨日,她呼唤着袁骥的名字,悲不自胜:“阿骥,阿骥……”

    “咔嚓”一声,床里忽然发出了轻微的细响,床板动了动,沐奕言愕然瞪大了眼睛。

    骤然之间,那床板忽然从两边裂开,一个黑影从里面窜了出来,还没等到沐奕言看清是谁,她的脖子被人重击了一下,软软地倒在了床上。

    失去意识前,她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喃喃响起:“陛下,我回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