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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朱临丛和柳氏商议好要派何人送走朱泖,且今日家中仆妇要如何噤言。

    言罢他望向柳氏因疲惫而显出一丝老态的脸,甩了袖子走了。

    柳氏全无心思留他,立即让人唤了朱沅过来说话。

    朱沅来的时候,已是换了衣衫,卸了钗环,像是要歇下了。

    柳氏将屋里人都摒退,上前两步拉了朱沅的手,压低了声音:“到底是怎么回事?娘都糊涂了……”

    朱沅扶着她坐到炕上,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:“娘,那药粉,当真是没有内情。”

    柳氏惊讶:“那你先前不是说过……”说到一半又瞟了眼窗纸,顿住不说了。

    朱沅道:“我原是下在西灶头一侧的水缸里。这药粉便是为着掩人耳目,且看看谁要同咱们过不去。有心的,自是会扑了个空,也好释去疑心。却没料到是朱泖,她追查也就罢了,却不该还买通了人来陷害我。”

    柳氏这才明白,一时也有些灰心:“这孩子,就不像是我生的。被这么个劳什子‘女官’就蒙了眼睛,旁人没跳出来,她倒跳出来了。你一个姑娘家的,说沾手爹爹屋里的事,旁人也不信,最末还不是疑到我身上来?她就没有半点向着我、向着她姐姐、弟弟的心!”说着又自责起来:“也是我没教好她。”

    朱沅轻声道:“自小姐妹两个都是在一处的,也是一样教养,怎么能怨得了娘亲?龙生九子,各有不同罢了。”

    她一时低下头,不敢去看柳氏眼睛。

    柳氏叹气:“将她送回去也好,苏江巴掌大的地方,她要折腾,也有限。只是舍不得,多少年了,没离过我身边一天!”

    朱沅心口一闷,这一刻,她无比清楚的意识到她杀了自己的亲人,一个被她长久以来不断自我克制的禁忌被打破了!

    随着柳氏的声音,朱沅脑中隐隐作疼,隐隐约约的想起了很多年以前,两姐妹穿着一样的衣裙,野在乡间田地里,夏日突然下起大雨,她们挤在一件衫下头跌跌撞撞的一路奔跑回家。

    可是什么时候,朱泖望着她的眼神却是恨不得她去死,躺在床上被制住不能发声的朱泖,那目光之怨毒,朱沅十分熟悉,无数次揽镜自照的时候,她也见过,果然是一脉相承!

    只是她尚有些牵绊和克制,朱泖却更凉薄无情,无所顾忌,无法约束!

    前世两姐妹早早的分开还好。今生她却杵在朱泖面前,清楚的看到自己激发了朱泖的疯狂。

    她存在一日,朱泖便会愈加危险。

    待朱泖拥有更大的话语权,拥有更多的手段,她一定会像一把火一样,疯狂的烧光这个家。只要能爬得更高,付出亲人的性命也在所不惜。

    她不且毒,还是个疯子。为了母亲和弟弟,最好将她早早扼杀。

    待朱沅回过神来,她已经向着朱泖下手了。

    温热的血,扑鼻的腥。她做了什么?

    朱泖还在瞪着眼望向她。

    朱沅一点一点的冷静下来,擦净了指头,抬起手,抚上了朱泖的眼:“来世,我们再也不要做姐妹……”

    想到这里,朱沅面色苍白的攥紧了拳,一手扶着发疼的额。

    柳氏发觉不对,忙揽了她的肩:“好沅儿,你怎么了?宽宽心,别跟她计较,这回娘一定不心软,任她如何求,也一定要将她在苏江关到她老实了才罢……”

    正说着,西厢房的方向便喧闹起来,柳氏以为朱泖仍在闹腾,不由恼怒的道:“闹罢,这回我却是铁了心。”

    宵红跌跌撞撞的一下甩开帘子扑了进来,面白如纸:“夫人,二姑娘,二姑娘她……”

    柳氏疑惑的望向她。

    宵红打了个颤:“二姑娘自尽了……”

    柳氏半点声音也没发出,就像一下被一团云包住了,朦朦胧胧的一切都不真切。

    自尽了?

    她眼白一翻,软软的向后一倒,朱沅眼疾手快的揽住,指尖搭在她手腕上,立即给柳氏掐人中。

    所幸柳氏身子强健,不消片刻就苏醒过来,她木着脸,落下泪来,突然就站起身,往西厢房冲去。

    朱沅和宵红紧随其后。

    西厢房里围了一圈人。

    朱泖静静的躺在床上,贾姨娘和画绮、香宝都跪在地上。

    画绮抽泣着道:“二姑娘不肯回苏江,说若要回去憋着,还不如死了算了……婢子等只以为她嘴上说说……”

    香宝也吓得脸色苍白,连连点头:“二姑娘将我们都撵了出来,画绮在门外守着,婢子去灶房想给二姑娘弄些热水、宵夜,谁知道一回来……!”中间画绮要将功赎罪的守着,让她可以去同人闲话,这却是万万也不能说的。

    贾姨娘道:“老爷挂心二姑娘,让送些吃食过来,谁知道一进去……婢妾看到这情形,吓得差些没昏死过去!”几人一边说,一边哭。

    柳氏扑到床边,默默的流泪,过得一阵却恨声道:“你这不孝女,那里就这般倔,拿命来同爹娘顶?你不孝啊,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……”

    朱临丛一时无语,也是叹了一回,却并不见哀怮,更多的倒是发愁家中出了这事,不免要传出闲话。

    朱泖是未嫁女,还未及茾,按理不能大办,又因死得不甚光彩,朱临丛将此事一力压下,并没知会半个外人。只在家中停灵三日,柳氏几个哭了几场,又请人来做了法事,再趁着天还未亮,悄悄的将棺木运出胡同,命人扶灵送还苏江安葬。

    柳氏浑浑噩噩的醒了哭,哭累了昏睡,好几日才缓过气来。

    这一日柳氏精神略好了些,看见朱沅因这几日日夜不休的照看她,累得脸都瘦了一圈。不由拉了朱沅的手:“好孩子,我知道你心里头最难受……说不得还在自责不该同泖儿相争呢。你且想通些,怨不得你,是她心窄福薄……”说着又哭了起来。

    朱沅勉强维持镇静:“娘,莫哭了,还有我,还有沉哥儿呢,您别哭坏了身子。”

    柳氏应了声好,慢慢的收了泪。

    朱沅看着她用了碗鸡汤,服侍她歇下后,便离了上房。

    她昏昏的,不知何去何从。

    她不是没有收过人命,可她从来不心虚,有报应又如何?她受得起。

    可是杀了自己的亲妹妹,她没有想过是这样的后果。柳氏的安慰,像刀子扎在她胸口。

    她想出去走走,被含素一眼看见,赶紧追了上来:“大姑娘,你去那?脸色可不怎么好!”含素和雀环是知道那一夜朱沅去过西厢房的,因为也就一个院子里,高声喊一嗓子都能听得见,朱沅说不用她们跟着,许是姐妹有话要避着人,她们也就没有去。等朱沅回来,她们并没发现异样。

    在两个丫鬟心里,二姑娘说不定是同大姑娘又吵了一回,越发憋了气,等大姑娘走了后才自尽的。

    就因着这想法,两人私底下约定,死也不能将大姑娘那一夜去过西厢的事说出来。

    朱沅冲她摆了摆手:“有些憋闷,出去散一散。”

    含素忙道:“婢子去吩咐轿子,再让龙妈妈来一道跟着。”

    朱沅转脸,目光平静的看向了她:“不必,我就想自己走走。你放心,不走远了,也不挑偏僻的地儿,连你也不许跟着。”

    含素心里一紧,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可怕,她张了张嘴,糊里糊涂的应了。

    朱沅面色平静,脚步不紧不慢的走出了朱家,沿着胡同走到大街。

    深秋的落叶随着风在空中打着转儿,毕竟是天子脚下,熙熙攘攘的人群硬生生的冲淡了这股深秋的萧瑟。

    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,也看不清每个人的脸,茫然的游荡着。

    一群泼皮远远的跟在她身后,指指点点。

    “……这娘们生得可真好!”

    “看打扮,不是咱们惹得起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怕什么,也没人随侍,怕不是好人家的女儿……将她眼蒙了,她认得我们是谁?”

    “可恨这娘们转来转去,尽往人多的地方凑……”

    朱沅当然往热闹的地方去,她觉得冷。

    方荣圃被母亲和妻子吵得头晕脑涨。秦卿嫁入了方家之后,母亲并没有因为她已是一家人就善罢甘休,成日里挑头挑脚的。连秦卿摆双筷子,母亲都说没摆齐整,透着一股子轻佻味。

    方荣圃的衣袖都被秦卿的泪染湿了,没有几日是干的。

    正好成亲后方似道给他在鸿胪寺谋了个闲差,方荣圃便借口差事,一日比一日晚的归家。

    如今也无他国使节来访,鸿胪寺实在清闲太过,同僚俱都散了,偏他一人守在官署也显得傻气,方荣圃便到街头闲逛,无意间就看见了朱沅。

    朱沅这般容貌,见过一回,就实难忘却。方荣圃心中大喜,自数月前勿勿一瞥,再没见过她,亦不知她姓名,那香囊也没缘由的寻不着了,纵然那时因着与秦卿成亲有望而高兴,也不免为着香囊丢失而懊恼,可巧今日遇见了!

    他就要上前去搭话,便一眼瞥见跟在她身后不怀好意的一群泼皮。

    方荣圃沉下脸,几步走到朱沅面前:“姑娘!”一边将手按在佩剑上,目光凶狠的盯向朱沅身后的泼皮。

    朱沅被人拦住了去路,慢慢的抬眼看了他一阵,再回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正巧瞧见几人一轰而散。

    方荣圃已经是又关切又气愤的道:“姑娘为何一人在此?这些宵小着实可恶!”

    朱沅将他的声音听入耳内,又过了一会,才认出他是谁。

    她的意识慢慢的聚拢,一双滟潋的双目泛着清冷的水光,不言不语的盯着方荣圃。

    方荣圃被她看得手脚酥麻,红了脸颊:“姑,姑娘……你要去哪?不如让我送姑娘一程。”

    朱沅眼中一片冰寒,唇角却露出笑意,蛊惑人心。

    她脑中不停的响起一个声音:杀了他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