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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2章魂不守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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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语惊醒梦中人,妙笔生想起师傅临终前赠他的那支名为“生花”的笔,师傅说它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,若用它来作画,不知技艺会不会精进许多?

    苏媚娘见妙笔生突然间不说话了,忙晃了他两下:“鬼爪子,你今儿是怎么了,怎么总魂不守舍的?”

    妙笔生回过神儿来,干笑两声,道:“你等着,我给你看样东西。”

    他起身回屋,再次出来时手上多了个画有吉祥如意云纹的细长盒子,上面精致的花纹立刻吸引了苏媚娘的注意:“这是什么?”

    妙笔生将盒子打开来,苏媚娘探头看去,盒子里躺了支毛笔,沉香木的笔杆,笔端用金丝线刻了“生花”二字,看上去非同一般。

    “这支笔叫‘生花’。”妙笔生道。

    “生花?倒是不错的名字。”苏媚娘赞道。

    妙笔生道:“这是仓颉造的笔,当初仓颉为寻找做笔锋的材料,深夜如山,抓了几只兔子活生生剥了毛才制出了这只笔,死去的兔子的魂灵依附在笔上,使这支笔也有了邪性。我听师傅说过,用它画过的花草虫鸟,必能成精,幻化出人形后与普通人别无二致。”

    “天下竟有这等神奇东西?这可比我那些死气沉沉的镜子好玩儿多了!”苏媚娘捏起“生花”笔来把玩着,爱不释手:“鬼爪子,你为何不用它来作画?”

    妙笔生有些犹豫:“我怕……”

    “有什么好怕的,不就是一支笔么?”苏媚娘觉得他有些大题小作。

    “我怕用它画出邪佞的东西来。”

    苏媚娘“扑哧”笑了:“鬼爪子,你真是白担心。画由心生,你自个儿就是个善良至极的人,怎会画出邪佞的东西来。我看啊,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,用‘生花’笔好生作出几幅好画来送于我才是正事。”

    妙笔生听苏媚娘如此劝说,心中也着实心动了。“生花”笔于他而言是一个致命的诱惑,他万分急切地想要改变画艺停滞不前的现状,他不知道“生花”笔能不能帮助他实现愿望,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,用“生花”笔作画,这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办法了。

    妙笔生笑了:“好,待我用‘生花’笔作出几幅好画来,一定挑一幅最好的送你!”

    妙笔生总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作画,摒弃了外界的嘈杂,它可以全身心投入,泼墨挥毫间,他不只是在作画,而是在与他笔下的事物交谈。

    妙笔生将画纸在桌上铺展开来,烛火映着他的脸,在画纸上洒下斑驳的影子,如同他笔下万象世界,带着扑朔迷离的美。

    妙笔生深吸了一口气,郑重地拿起了“生花”笔。

    指尖刚一触碰到笔端,一种奇异的感觉便流遍全身,仿佛这支笔和妙笔生本就是一体的。他想起来那日登上神髓山,大好河山被他踏于脚下,山风吹拂着他的发鬓,胸中愁意尽吐,只剩荡气回肠,江湖浩渺,亦能被他装在心中,他觉得自在洒脱极了。

    如今,握着“生花”笔的感觉就是这样的。

    妙笔生觉得思绪异常清晰,那日在林中见到的百灵鸟突然间从笔端飞了出来,围着他欢快地舞蹈,口中哼着嘹亮的曲调,那是只为妙笔生一人而唱的曲调。

    妙笔生开心地笑了,伸出手去,百灵鸟一跃而上,清亮的小眼睛懵懂地望着他。妙笔生摸了摸它的小脑袋,它惬意地闭上了眼睛,享受着温暖的安抚。

    “小东西,你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小鸟叫唤了一阵,飞上妙笔生的肩头,探着脑袋瞅了瞅妙笔生,便在他的面颊上轻啄了起来。

    如同撩人的轻吻,面上一阵酥麻,心底升腾起一阵愉悦,妙笔生觉得自己的脸好像红了。

    一室温情弥漫,惹得蜡烛都融化得快了些,一滴烛泪滴落下来,只是轻微的声响,却惊了妙笔生,他回过神儿来,百灵鸟便如烟雾一般在他眼前涣散了。

    颊边酥麻的感觉还残留着,妙笔生觉得自己的心有些小小的失落。

    手中“生花”笔的温度在急剧升高,烫得妙笔生慌忙把它扔到了桌上,目光扫过桌面的画纸时,妙笔生呆住了。

    一只娇小的百灵鸟跃然纸上,正是惹他爱恋的那一只。

    妙笔生了然,“生花”笔知他心中所想,将他心底的渴望见诸笔端,绘于纸上。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牵引着他,令他一笔一划的描摹都入木三分。妙笔生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,捧着这幅图欣赏了半天,忽然觉得只有一只百灵鸟未免单调了些,又拿起笔来画了几朵盛放的牡丹,百灵鸟在花间飞舞,好不自在。

    妙笔生想了想,挥毫提了“盛世花鸟图”几个字,一幅画作便大功告成了。

    这幅《盛世花鸟图》,妙笔生越看越喜欢,第二日一大早便差了人把它裱了起来,挂在了自己的房中,每日都要欣赏好半天,而每次他都觉得这只百灵鸟似乎想要冲破画纸,朝他飞来了。

    “生花”笔在作完画后,复又凉了下来,妙笔生觉得很是奇怪,不知是何原因。握着“生花”笔的奇异感觉一直在他心中挥之不去,他心中好奇,直觉告诉他“生花”笔的身上一定有很多秘密,这些秘密是勾人的蛊,惹得妙笔生想要拨开云雾一探究竟。

    妙笔生的睡眠总是很浅,容易惊醒,所以但凡他休息,下人是绝不敢来打扰的。一日午饭后,妙笔生困倦得很,便闲闲地倚在榻上休息。睡意正酣时,耳边响起一串笑声,将他从梦中惊醒,这一醒便是再也睡不着了。

    妙笔生无奈睁开眼睛,唬了一大跳,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正蹲在榻前瞪大了眼睛瞧着他,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天真懵懂。见妙笔生醒了,女子乐得“咯咯”直笑,伸出两根白葱般水嫩的手指在妙笔生脸上掐了一把,欢声道:“妙笔哥哥,你可算醒了,百灵儿等得好烦闷啊!”

    妙笔生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,避开女子要来揽他的手,问道:“姑娘是谁?为何会在我房中?”

    那女子很是难过,委屈地道:“我是百灵儿啊,妙笔哥哥你怎么不认识我了?”

    “百灵儿?”妙笔生仔细回想了一下,自己确实不认识什么叫做“百灵儿”的姑娘,于是摇头道:“姑娘只怕是认错人了,妙笔确实不认识你!”

    他这话惹得百灵儿眼泪汪汪,当下蹲在地上抱膝哭了起来。妙笔生哪儿见过女子哭,招架不住,一时间手足无措,不知该怎么办才好。

    百灵儿哭了半天,见妙笔生仍是对她不理不睬,只得自己乖乖擦了眼泪,啜泣着道:“妙笔哥哥你每天都会站在画儿前看我好久,怎的如今又说不认识我了?”

    “画儿?”妙笔生一头雾水,不知百灵儿说的是哪幅画。

    “对啊,”百灵儿狠狠地点了点头,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道:“就是那幅《盛世花鸟图》啊!”

    “《盛世花鸟图》?”妙笔生看看墙上的画,再看看百灵儿,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:“你就是那只小百灵鸟?”

    百灵儿笑了,甜甜地道:“对啊,妙笔哥哥,我就是你画的小百灵鸟,我叫百灵儿!”

    百灵儿的出现令妙笔生感到意外得很,他从未遇见过此种情况。他初见师傅管城子时,管城子在画一条溪流,溪流便成了真,他嘲笑师傅说大话,师傅便画了只小鹿给他,那只小鹿也成了真,他弱冠那年春天,画了幅牡丹,结果牡丹成了真,争芳吐艳,开遍了草庐周围的山坡,他的画艺便是在那一年学成的。不论是他的师傅还是他自己,画艺再登峰造极,也从来都只能将自然界的景物与生灵画成真的,若画人物,即便再惟妙惟肖,那人也不能从画中活过来,更何况动物化成人形,这是他闻所未闻,见所未见的。

    或许连师傅也未曾遇到过这种情况吧?

    不对,妙笔生忽然想到了师傅临终前曾提到过,他用“生花笔”在神髓山感念寺中画了一幅《地狱变相图》,画中有一妖魔借助“生花”笔的力量幻化了人形,自名为“万灵枯”,在春熙城中为非作歹,祸害无数。此种情形与自己遇到的倒着实相似,难不成问题就出在“生花”笔上?

    是与不是,看来只有再用“生花”笔一试才能知道了,妙笔生想。

    妙笔生一个人坐在榻上兀自沉思,竟是把百灵儿给忘得一干二净,百灵儿撅了撅嘴,扯着妙笔生的衣角晃了晃,娇滴滴地唤他:“妙笔哥哥?”

    妙笔生皱眉,甚是无奈地看着百灵儿:“若是如此,你便先在我这里住下好了,我命人给你收拾一间房间出来。”

    百灵儿闻言,双眼顿时有了神采,拽着妙笔生的胳膊不肯放下:“妙笔哥哥,我不能和你住在一起么?我本来就是住在你房间里的啊!”

    妙笔生望着百灵儿懵懂的双眼,心中不由对她产生了怜爱,忙哄道:“之前你是只小百灵鸟,住在画中,当然可以呆在我的房间里,可如今你幻化人形,是个大姑娘,男女授受不亲,自然不能再住在我房里。”

    百灵儿不懂:“妙笔哥哥,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?”

    妙笔生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,只好借口找人为她收拾房间逃也似的跑了出去,留下百灵儿一人呆在他房间里,摆摆这个,弄弄那个,都是她没见过的东西,她甚是好奇,一个人玩儿了很久,倒也不觉得寂寞。

    妙笔生将落梅苑收拾了出来,专门给百灵儿居住。百灵儿初涉人世,什么都不懂,妙笔生便一件一件教给她,渐渐地,百灵儿便知道了什么该做,什么不该做,规矩礼仪也都懂了。只是,她对妙笔生的依赖却与日俱增,整日黏着妙笔生,丝毫不给他独处的机会。

    苏媚娘隔三差五便会来妙笔生这里一躺,初次见到百灵儿,苏媚娘愣了半天,围着百灵儿转了几圈,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,一把掐了掐百灵儿的脸,怪叫道:“哎呦,多水灵的姑娘,鬼爪子,你是从哪儿给拐来的?”

    妙笔生甚是无奈:“怎么说话的,媚娘你再这样口没遮拦的,我可不让你来了!”

    “呦呦呦……还生气了!”苏媚娘打趣他:“你对这小姑娘倒是挺上心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