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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章 春风斜阳1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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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不必了。”锦瑟倏地站起身来,“我已经吃好了,这就离去。林公子请慢用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来也好!”将要走出门口之际,林淳瑜的声音在身后懒懒的响起来,“到时候你若来了,我还真怕席间发生什么血光之灾,连累了你。”

    林淳瑜说着,起身走到了锦瑟身后,用极低的声音道:“宋姑娘,好心提醒你一句,一个人太过没良心的话,是会遭报应的。”

    锦瑟垂了眼,良久,方微微点了点头:“多谢林公子提醒。”

    刚刚走出酒楼,迎面,锦瑟便看见了从穿梭人群中径直而来的苏黎,顿了顿,朝他轻笑起来。

    “怎么出来了?”苏黎行至她面前,淡淡问道。

    锦瑟叹了口气,道:“你迟迟不来,我都吃撑了,便下来走走。”

    苏黎扬起手中的八宝糕:“如此说来,我是白跑了这一趟路?”

    锦瑟扬手将那包糕点拿过,抱在自己怀中,道:“谁说是白跑?留着我晚上吃。”

    苏黎微微勾起唇角来,片刻之后,忽而不避嫌的在锦瑟额头,轻轻印下一吻。

    酒楼门前人来人往,锦瑟吓了一跳,四下看了一番,果然或多或少接触到一些玩味好奇的目光,心头忍不住一恼,重重掐了他一把,抬脚往前走去。

    “还记得三月初七是什么日子么?”又走出一段路,苏黎忽然开口道。

    锦瑟自然记得。三月初七,万寿节,他们和离的日子。

    眼见她微微垂下眼眸来,苏黎上前握住了她的手:“万寿节进宫吧,将我们的事禀明皇兄与母后。反正迟早他们也会知道,等你孝期一满,我们就成亲。”

    “成……成亲?”锦瑟蓦地僵住了。

    与他重新在一起这么许久,哪怕是答应了他会以身相许,可是她却似乎从来没有想过什么成亲的问题。因为知道自己曾经做过的事,于皇室而言,是绝对不可容忍的。莫说是太后,还有满朝文武,甚至是民间普通百姓,只怕也无法容忍她这样一个人,再度嫁入皇室。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表情?”苏黎淡淡拧了眉,“别告诉我是惊喜。”

    锦瑟望着他,张了张口,终于道:“我不想去。”

    不想去万寿节大宴,亦不想提成亲之事。

    苏黎脸色极其平静的一沉,随后,缓缓松开了她的手,自己缓步向前。

    锦瑟顿了片刻,终于追上前去,扯了扯他的衣袖:“你知道你母后不可能同意我们成亲,我不想要你为难。”

    苏黎停住脚步,转身看向她:“不要我为难母后,所以,就让我为难你,是么?你既然已经答应与我一起,凭什么认为我会让你无名无分,不清不白的委屈一辈子?”

    锦瑟望着她,听闻此言,心底忽而柔软得一塌糊涂,缓缓垂了眸,良久,终于道:“我知道你心里有我,我也知道你会待我好……我不觉得委屈。”

    世上哪有女子会不在乎名声与分位?可是她,早已声名狼藉,哪还有在乎的资格?

    苏黎伸出手来,将她揽进怀中,下颚抵住她发顶,方轻声道:“真是个傻丫头。”

    万寿节,也不过就是两日之后的事,两人既然并未达成一致,那此事自然是暂时搁置。

    然而锦瑟没想到的是,她与苏黎一同游玩这件事,在当夜就传入了太后耳中。第二天,她便接到了懿旨,召她入宫。

    寿康宫一如既往清冷华丽,而座上的人,也一如既往的看她不顺眼。

    难得的是这次太后竟然并未在初见时多为难她,唤起之后,竟然还淡淡与她寒暄了一句:“长安郡主别来无恙吧?”

    “一切皆好,多谢太后挂怀。”锦瑟垂了眸淡淡道。

    “哦?”太后淡淡一笑,道,“哀家听闻你前些日子并不在京中,却是几时回来的?”

    “回到京中两月有余。”锦瑟平静道,“因恐打扰了太后,故而一直未曾进宫请安。”

    “这大半年的时间未见,你倒懂事了。”太后脸上的笑意依旧极淡,道,“听闻昨日有人见到你与宁王一起,两个人很是亲厚的模样。如今,你们倒又好了?”

    锦瑟微微深吸了口气,道:“是。”

    太后却在此时看向了旁边站着的紫曦,笑道:“和离和离,果然有其‘和’字的寓意,当初宁王写的若是休书,你说他二人如今可还能这么好?”

    紫曦微微一笑,道:“如此看来,和离对宁王和长安郡主来说,倒还是美事一桩了。”

    锦瑟听得有些迷茫,尚未反应过来二人究竟是何意,便又听太后道:“既然你们如今好了,那么你该是知道宁王的心思。如今他年纪也不小了,府中却只有一个侧王妃,提及纳正妃之事,他又老大不情愿。哀家一心琢磨着要为他再娶一两个侧妃,你也一同来参详参详。”

    锦瑟这才明白过来,原来所谓她与苏黎“好”,竟是“友好”,只需她站在友人的位置,为苏黎选出他所需的侧妃来。

    若不选吧,指不定几时才能走出这寿康宫;若选了,回头那人还指不定要发多大的脾气。

    权衡了一下利弊,锦瑟觉得,还是第一条路要好走一些。

    记得当初苏黎曾经与她说过他当日挑选王妃的标准,她宋锦瑟恰恰是不合格那类,而他心目中理想的王妃,大约就是静好公主那一类吧?因此锦瑟小心翼翼,终于从太后准备的画像中挑出了三个与静好气质相似,看起来清丽婉约,又端庄沉稳的女子来。

    太后看过之后,似乎甚是满意:“倒也挺合哀家心意的。”

    锦瑟笑笑:“宁王向来孝敬太后,想必太后喜欢的,宁王也必定会喜欢。”

    说完这句,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苏黎皱眉沉脸的模样,忍不住耸了耸肩,佯装自己什么也不曾想到过。

    太后点了点头,对紫曦道:“将这几幅画像收起来,回头等宁王来了,取出来给他瞧瞧,就说是长安郡主用心为他挑选的。哀家为他选的,他终归是不满意,哀家倒想看看这回他还有何话说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紫曦嫣然一笑,捧着画正要放回内殿,却忽然听殿外响起通传,锦瑟还没回过神来听清是何人前来,便听紫曦对太后笑道:“秦王来了。”

    锦瑟面上的表情逐渐归于平淡,抬眸看了含笑自若的太后一眼,又缓缓低下头,轻轻捏住了自己的手心。

    苏墨颀长的身影缓缓出现在殿中,身上还穿着朝服,似乎是刚刚从朝政中脱身的模样。

    似乎没有想到锦瑟亦在此处,他眸光淡淡自她身上掠过,随后方才低身行礼:“儿臣见过母后。不知母后召儿臣前来所为何事?”

    太后淡笑了一声:“起来,咱们坐着说话。”

    锦瑟垂着眼眸,依稀还记得上回她被召入宫时,太后对溶月的态度极其冷淡,因此也可映射出她对苏墨的态度。没想到如今,却又已经做出一副亲厚的模样。

    人心叵测,尤以宫廷之中最甚。

    苏墨起身坐到锦瑟对面的位置上,便有人奉了茶上来,他当即连饮几口,方才重新看向太后:“母后宫中的茶就是好。”

    太后笑道:“哪里是哀家这里的茶好,是你近来太累了。昨日刚从洛林赶回来,今日又被你皇兄恣意使唤了吧?哀家总记着你身上的伤,虽说已过去许久,可哀家始终担心未曾痊愈。毕竟那一回,实在是伤得太重了。”

    “儿臣的伤的确已经痊愈了。”苏墨道,“母后实在不必再挂心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好。”太后点了点头,忽而又看了锦瑟一眼,道,“今日召你来,其实是有一件事,想趁着这丫头也在这里的时候,问问你们俩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锦瑟蓦地抬起头来,目光堪堪与太后相视,心里便骤然生出不详的预感来。

    “哦?”苏墨挑眉看了锦瑟一眼,笑道,“我倒不知,有什么事是与我同义妹有关的。”

    苏然收锦瑟作义妹,其实苏墨和苏黎都从未当作一回事,没想到今日从他口中说出“义妹”二字,竟是如此云淡风轻,仿若已经说过千百次般的平淡。

    锦瑟不动声色的听着,心头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。

    “你也别拿什么‘义妹’来诓哀家。”太后指着苏墨笑骂道,“你们真拿哀家当瞎子?宁侯出事那段时间,你二人情形怎样,哀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的。”

    锦瑟的心蓦地一阵狂跳,脸上的血色疾速褪去。

    “虽说哀家始终对这丫头与宁王和离之事耿耿于怀,但那始终是过去的事,况且,当初既是‘和离’,说好自个嫁娶互不相干,哀家也实在没必要再介怀。如今你二人既是有意,哀家也做个好人,便准了你们的事,如何?”

    “太后!”锦瑟蓦地站起身来,连唇上的血色都开始变得极淡。

    苏墨深沉如海的眸光淡淡掠过她,却似乎并不着急答话,只等着看她如何开口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太后偏头看着锦瑟,笑道,“可是欢喜得过了?”

    欢喜?锦瑟心头冷笑,明白自己终究还是成了这皇室众人相争相斗的棋子,可是她万万想不到,太后竟然会提出这么一桩荒谬的事来!

    “太后怕是有所误会。”锦瑟深吸了口气,勉力开口道,“我与秦王,并无太后口中所谓的情意。”

    太后淡笑一声,低头抚了抚自己的手,叹道:“哀家也曾年轻过,这些儿女情长的心思,哀家也曾经有过。你二人如今不过是恼了别扭,才做出一副互不理睬的模样。哀家好意有心成全,怎么还拧起来了?”

    锦瑟只觉莫名其妙:“多谢太后好意,只可惜,太后的确是误会了。若太后执意认为我与秦王之间有什么,只怕是好心办了坏事。”

    闻言,太后脸色微微一沉,苏墨嘴角却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来。

    正在此时,外间忽然传来一阵异动,只听得一声通传“宁王”,那“到”字还未出口,便化作一声惨叫。

    随后,苏黎沉着脸大步而入,一见殿中情形,眸中蓦地怒火腾腾:“锦瑟!”

    锦瑟见了他,脸上紧绷的神情骤然一松,忽而迅速移步走向他,抓住他的一只袖,低头站在他身侧。

    她这副模样,苏黎先是一怔,随后心下蓦地一软,伸出手来将她护进了怀中,低声问了一句:“没事吧?”

    锦瑟埋在他肩头的位置摇了摇头,又低声道:“太后说要为我指婚……”

    苏黎目光倏地飞向坐在一旁的苏墨,目光交汇处,苏墨淡然一笑,移开视线。苏黎这才又看向太后,冷声道:“母后这是何意?”

    “何意?”太后淡笑一声,“哀家不过是阿墨与这丫头互相有意,便想着不计前嫌成全他二人,如此一番好意,为何你们两人都是这般的模样?当初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,自个嫁娶,互不相干,如今又想反悔?”